19 June 2011

【小生之言1】“Bangla”与“老外”

当我们把一群人以一个名称取代时,他们生命的光辉将瞬息陨灭,形成一种苍白、既定的形象。正如那个居民所担心的,带有病菌般的恐慌。

兀兰储水槽藏尸案中,居民对外国劳工的想象非常有趣。记得当时有居民对我说:“Bangla(不用我介绍,就是指孟加拉籍劳工)黑黑的,全都一个模样,我们无从分辨,应该限制他们不要在住宅区内闲晃,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

当然,出自对案情的关心,居民担心外劳会擅自使用天台水槽来洗澡,甚至跳入水槽成戏水鸳鸯,还有日常用水中会有看不见的病菌,他们担心的其实是这些不干净的陌生“他者”(others,是文化研究的一个词汇,在后殖民论述中尤其重要,简单来说就是指与“我”形成对立面的一个“他”,人们以“他者”为镜来确认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往往带着歧视与贬义)。

犹记得几年前我还寄宿大学宿舍,经常和同学到裕廊坊吃饭逛街或转乘地铁。文礼地铁站下方与旧巴士转换站间有一大片草地,每逢周末便会坐满穿着短袖衬衫、长裤、黑鞋的外劳,他们清一色是男性,皮肤黝黑,有的蓄着小胡子,看起来精瘦健壮,惬意地坐在草地上聊天吃东西。此外,周末搭乘巴士经过克兰芝地铁站对面的兀兰路,也能偶尔在路旁的草地上看到几个外劳躺在枝桠的阴影里纳凉。

看到这种情景,我们总浪漫不起来。那时候的我和大学朋友会尽量避开,姐姐看到这种画面也形容为“很恐怖”。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恐惧,却也说不上来。我们经常在媒体上看到一些关于外劳的报道,有女佣推老雇主下楼,有劳工抢劫民众,有女佣杀婴藏尸,还有上述的谋杀事件,形形色色都很耸动,无不放大劳工的负面形象——看着草地上的外劳,仿佛草地都变得粘湿恶心。

倘若我们在草地上看见穿着复古长裙、遮阳帽或热裤、戴墨镜的“老外”,我们会联想起什么?大概有好莱坞电影的某种感觉吧。或许有人会认为好浪漫,好有人文气息,恍惚间成了欧美大专学府场景,草地马上令人感觉干爽,还能略略感受到清风拂面。

南洋理工大学宿舍上学期吧,出了一个爱爬出窗口的“老外”女学生,穿着清凉在窗台沐浴日光,网民讨论时啧啧称奇。无独有偶,一些妙龄女佣热衷于拍摄性感照片,想要留住青春的美好,但舆论似乎讽刺意味更浓。当然二者性质有别,难以比较,但“我”与“他者”之间微妙的文化认同与排斥,隐匿其中。

工作使我有幸接触来自社会不同阶层的人,我在殓尸房外遇上不少因工业意外而聚集的工友,那些意外事故的惨状不是轻易可以想象的。同事间彼此开玩笑说,一罗厘“Bangla”出现就肯定是工业意外了,但只有接触过这些为死者领尸的工友,我们才发现原来每个外劳远在家乡还有一个家庭,他有他自身的故事,而不仅仅是一个“Bangla”。

一个词汇能涵盖的意思总是有限,当我们把一群人以一个名称取代时,他们生命的光辉将瞬息陨灭,形成一种苍白、既定的形象。正如那个居民所担心的,带有病菌般的恐慌。新加坡已经是一个能够全民一起思考部长薪金该如何设定的国家,人们会说部长不懂得体恤普通老百姓,那么老百姓能不能体恤处在社会更底层的外劳?他们失去自由,孤独地挤在工人宿舍或佣人房,从事体力劳动,领取微薄的薪水,或听凭主人的差遣或负责钢筋水泥等辛苦的基础建设。

人们忘记对砖瓦的形体触觉不要紧,但不能忘记尊重。

我经常取笑自己是个外劳,当兀兰储水槽事件以隐喻的形式描述外劳时,这些汗流浃背协助人们整理环境卫生的人儿竟成为不洁的象征,我开始怀疑人与人之间该如何共生在这片土地上。传说古时印度有一名挑粪的奴隶,街上的小孩喜欢用石子丢他,编童谣嘲笑他。一次释迦牟尼看到这情景,对这些不懂事的小孩说:“我的工作与挑粪的奴隶是一样的,他为人们扫除街道的肮脏,我替人们扫除心灵的污垢,你们应该像尊重我一样去尊重他。”

对于这个无解的疑惑,或许可从词汇的运用开始,无论是“Bangla”抑或“老外”,吐出口前,想想自己是不是无知地成为歧视的帮凶。

(原载2011年6月19日《早报星期天》)

12 June 2011

小生拍照上封面!


对菜鸟来说,这可真是特别的事,与上次挫折感十足的头条比起来,这次竟然充当摄影记者的角色,偶然拍一张照片,上了《早报》封面,万分殊荣,而且还发生在一次off-day的自发任务,但确实,关卡塞车是那么切身之事,真想做些什么,所以就做了些什么。

昨天早上决心要去团庆看一看,起床与承翰下楼买菜头粿、水粿吃,然后急急忙忙出发。Kranji的队伍看不见尽头,各色的头发全纠结在一起,小生跨过天桥,想,是不是要像上个礼拜那样走2公里到关卡,真是愚蠢至极,结果上了178到兀兰关卡侧门,通关还算顺利。

在兀兰关卡上了巴士,最后一个上车被卡在门口,巴士走了10米,印度司机高呼alamak,小生要求“是不是开个门,我想走路算了。”

步行在长堤上,令人忆起几年前Mas Selamat逃跑后的情景,关卡天天塞车,但行人是幸运的,能够禀凛着海风以及烟尘仆仆,走到新山,虽然汗流走了时间,但总比困在车里被冷气吹熄活力的好。这次的行人少了些,主要都是在长堤上半途下车的,很少像小生一样,从头开始。

当时的海风很温柔,轻拨小生的刘海,太阳被欲雨的云遮掩。直到进入新山界线,防护栏才阻挡了半边风与海景,但远处仍有人跨过围栏在钓鱼,有电单车安全帽及常见的塑料瓶子被污水冲刷上长堤,全然是不修边幅的禀性。

很想批评什么,但却在步行过长堤时寻回了什么,教人不至于那么抑郁,虽然空气中的汽油与烟味依旧,但偶尔肺泡还是有这种受虐的快感。死死都要回家!延续上一篇的那种感染力,新山人就有这种对浑浊空气的瘾,难以治愈。

10 June 2011

真庆幸自己是一个新山人,也许还不够道地

今天工作后发现,在新加坡生活的新山人都很念家,有一种咖啡一样浓郁的乡愁味。有时在邻里咖啡店吹一口咖啡喝一杯茶,总觉得炼乳的味道相距甚远,有一道桥的距离。还有,尤其难以忍受云吞面的色泽与内涵。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周末·死·都·要·回·家·,即使长堤被车子铺满,像吸吮生命的跳蚤,新山人总有攀山越岭的毅力,从海峡深处一步一脚印地向上爬行。有人说这种等待这种路途何其浪费时光,但似乎新山人更喜欢走在乡愁里,用时序编排自我的空虚自我的漫无目的,摩肩接踵地氤氲回家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