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小说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Patrick Modiano)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或许对许多人而言,这算是个冷门吧。即便与他长期合作的出版社社长都承认,莫迪亚诺在法国以外,读者并不太多。
但其实每一年,无论谁获诺贝尔文学奖奖,或许都是冷门。
去年的加拿大短篇小说女王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前年的莫言、大前年的瑞典诗人托马斯·特兰斯特罗默(Tomas Transtromer)……又有谁是大热门呢?
大热门之类的修辞,无非是媒体的炒作,文学又不是足球赛。
像村上春树连续五六年都被捧为大热门人选,还有殿堂级的大师米兰·昆德拉、菲利普·罗斯等,媒体的报道,赌盘的排行,仿佛人们每年都期待着这几个熟悉的名字能被念出来,可是每当瑞典文学院召开年度记者会公布这神圣奖项时,恐怕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又是谁啊?
可能因为诺贝尔文学奖自身的地位和能见度太高,人们可以不知道普利策奖、曼布克奖,但不能不知道诺贝尔文学奖,而且还要开赌盘。开赌盘就需要更多熟悉的名字,像是要刻意制造某种落差感。或许就因为这样,村上春树就成为了诺贝尔文学奖赌盘的最大受害/益者吧。
而每次结果公布后,为照顾广大读者,编辑打标题时总必须这么写:“XXX打败村上春树、米兰·昆德拉成为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云云。然后顺势解析为什么大热门总是陪跑,又是一篇文章。不过现实是,人们需要有名气的作家在榜单中,才能激起更大的关注,所以大热门还是永远陪跑的好。
不过这种说法,其实对谁都不敬。
这次奖项公布后,很快就读到一篇采访翻译家林少华分析为何村上春树接连落榜的文章。林少华认为,村上春树因为新作《1Q84》和《失去女人的男人》又回到男欢女爱的格局,作品的文学性更弱了,遂成主要原因。作家姜建强更批评村上春树只有性描写没有精神升华,也不关心日本,是以连日本最高地位的芥川奖也拿不到。
我倒想问,为什么莎士比亚谈爱情就是文学宗师,村上春树谈爱情就庸俗了呢?其实不仅是读者,就连评论者有时都搞不清什么是文学性,更甚“纯文学”到底为何的概念了。到头来全世界都在消费村上春树。
有时候想着好笑,难道喝酒精才算是喝酒?威士忌呢?清酒呢?啤酒呢?
文学奖总是教人醉。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期待每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期待是不是有机会能够认识多一位身处世界某角落,用某种我不认识的语言书写的文学家。
去年门罗得奖,这位八旬老太太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接受采访,那场面就和她笔下的故事一样,来得突然。
其实奖项宣布前,我对她一无所知。习惯中文阅读,我甚至一时间找不到门罗的中译本,只能零星从网上找到她在《纽约客》杂志的小说片段。后来买到新出版的译本,读了才不禁赞叹:她的笔触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呢?像《空间》这样精致的短篇,从一个女子不敢面对杀死自己孩子的疯癫丈夫,到她最终的自我救赎,读着读着何其揪心。
文学世界如此广大,个人的眼界却是有限,诺贝尔文学奖提供了最具能见度的文学指标,人们便有多一个理由和机会,多读一家之著作,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最怕的是,当奖项揭晓时,找遍全城竟找不到任何一部得主的作品。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马上联系草根书室,揭晓后隔天早上就去取书了。虽然也就只有《暗店街》这么一本,但也已足够打开一道门。
反过来思考,为什么总是如此无知于世界文学呢?或许在这时候,除了学堂,人们需要一本文学杂志,一家优质书店,才能好好让自己更有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