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October 2012

【小生之言22】嘘……

中国人民引颈期盼的事终于发生了:莫言成为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

首位中国籍作家?不不,2000年那位高行健先生怎么办呢?哦,原来他是法国籍,所以莫言才是第一位中国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国籍身份的定位确实十分正确,无懈可击了。

星期四晚上,看了瑞典文学院宣布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简短片段,一切如此平静,主持人念着我不明白的语言,莫言就这样得奖了,台下掌声零星,一如既往地平静。

消息传出后,华人世界里却一点也不宁静,道贺与质疑的声音四起,相互较劲。

不少人认为莫言其人与中共之间的关系密切,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体制内人。大家开始讥嘲:中国第一个诺贝尔奖得主,名字“不能说”(达赖喇嘛);第二个诺贝尔奖得主,名字“不能说”(高行健);第三个诺贝尔奖得主,名字“不能说”(刘晓波);第四个诺贝尔奖得主,干脆名字就叫“不能说”了(莫言)——却也实在调侃得有修辞张力。

另一种声音是坚持回归文学,毕竟文学奖就应该谈论文学本身,莫言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乡土文学,从寻根到魔幻写实,其作品对文革/当代中国与乡土之间的关系作了深刻的探索,揭露丑恶人性,叙述体制如何改变乡土人民的生活与心智。

作为当代文学大家,他早就获奖无数,著名学者王德威教授就称他无论书写什么作品都能展现“其人丰沛的想象力及长江大河般的叙事能量”,他的作品《红高粱家族》以降,创造了中国当代重要的文学原乡,同时结合民间叙事艺术,形成中国乡土文学独具一格的风貌。

这次的诺贝尔文学奖另一个热门人选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对于喜欢村上春树小说的我来说,我还真的无法接受他如果真的成为诺贝尔文学奖主,甚至怀疑届时我还会不会继续看他的书。

这个至高无上的文学奖全球瞩目,历届得主无不背负国家、民族、历史之重担,喜欢村上春树的读者如我,就是喜欢他小说中那种,由个体内部发出悲鸣的淡淡苦痛,没有宏大叙述,令人耽溺的城市孤独节拍,因此结果公布时倒蛮庆幸自己的文学情趣没有被正典化,也没有被神圣化。

有评论者说这次莫言的得奖象征着瑞典文学院评审标准的转变,以往获奖者大多是自由派作家,这次莫言可谓生存于体制中,其作品更可说是十分畅销。另一热门村上春树也何尝不是畅销小说家?曲高和寡的评审旨趣恐怕从此改观,但这没什么不好。

回到汉字文学的世界,以莫言作为代表的文学流派,说故事,如何说好故事,如何酣畅淋漓地把故事说好,是其最引人入胜之处,其他作家如韩少功、毕飞宇无不道尽乡土的迷离。另一边厢,台湾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文学几十年来都是占据重要地位,但近几年,从两大报,《联合报文学奖》及《中国时报文学奖》的得奖作品来看,似乎慢慢回归到“说故事”的旨趣中,仿佛已无须再沉浸在淬炼叙事结构与如何突破形式局限的困顿之中,一切回归叙事的原点。

谈到国籍,几年前马来西亚留台学者作家黄锦树教授便提出了“无国籍文学”的概念,以解决文学史划分中,谈到国籍时,马来西亚华文文学的尴尬境况。为了解决世界各地以华语创作的文学与中国大陆文学之间的从属/殖民关系,学界如今更偏向于使用华语语系文学(Sinophone Literature)的概念来分类,这是类似英语语系、西班牙语语系文学分类的一种分类方式。

无论是莫言还是高行健,两人作为华语语系文学的健将,其文学成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肯定,早已不关乎国籍问题,也不关乎其个人政治倾向的问题,因为站在某种立场上肆意责备人的那些人总是站着不腰疼的,无须多加理会。

华语系文学备受世界肯定的同时,我的母校南洋理工大学也捎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文学院与国家艺术理事会合作,打算聘请一位本地作家及一位外国作家成为驻校的华文作家。校方于是准备了新闻稿,同事和我拿到新闻稿时,却十分惊讶,怎么华文作家驻校计划的新闻稿密密麻麻都是英文,一个方块字也找不到。我于是向师长打听,原来校方觉得中文新闻稿没必要,如果真是如此,想想也真无奈,文学世界庆贺华语系作家文学成就的同时,某地某校却依旧看不起方块字,继续打算以英文稿聘请中文作家到校提高校园中文的写作风气,莫大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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