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October 2013

【小生之言38】哪怕是以卵击石

                “如果塔利班的枪手来刺杀你,你会怎么办?”

                “我想我会拾起鞋子打他。但后来想想,如果我用鞋子打他,我岂不是无异于恐怖份子?我不能对人以暴力,应该以和平的方式抗争,诉诸对话和教育。所以我会告诉他,教育的意义,我甚至要为他的孩子争取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然后我会对他说:‘这是我要说的,现在你做你要做的事。’”

这是16岁的马拉拉(Malala Yousafza)在美国电视节目《每日秀》回答主持人乔恩·史都华(Jon Steward)时的一段话。

这位年轻的巴基斯坦姑娘,去年在放学途中遭到塔利班枪手刺杀,头部颈部中弹,震惊世界。她后来被送往英国接受治疗,终于逃过死劫。

马拉拉的父亲是个女权运动者,她受父亲启发,认为自己不能坐着等待救赎,而应该为自己的权益发言,年纪轻轻就走上维权之路,接受国际媒体访问,揭露塔利班毁校杀人、禁止女性接受教育的极端行为,致使她成为恐怖份子的目标。

非比寻常的勇气和毅力让马拉拉受到世界的敬仰,她所继承的是印度圣雄甘地和平主义抗争理念,诉诸于教育,寻求制度上的改革,而坚决反对暴力。

这让我想起马来西亚的黄德。

他发起绿色联盟反对莱纳斯到关丹设立稀土厂,步行300公里从关丹到吉隆坡向国家元首呈交请愿书。因为一系列的和平抗争运动,他广为人知,也受人尊重。在5月全国大选,他加盟民联,引起非议,不少人质疑他之前的抗争是否在为政治目的铺路,但也有支持者认为这是他投入抗争的最实际展现,即进入国会力求改变国家政策。

他挑战文冬国会议席,对垒马华署理总会长廖中莱,最终以几百票的微差落选。正因为他备受尊敬,选举后也因此传出“大马停电”的传闻,质疑选票经黑箱操作。这些或许是谣言,但民间深信不疑,无非显示人心之所向。

大选后许多课题都被荒置,各个政党专心于各自党选,逐渐将选前信誓旦旦要解决的民生议题抛掷脑后,比如车价不但没有按承诺降低,反而减少了汽油津贴,致使汽油调涨,制造通膨压力。再者选前承诺的利民政纲,到最后沦为土著优先的经济政策,只为报答土著对国阵的鼎力支持。再比如大选前因民意所趋,以《防范罪案法令》取代《内安法令》,但大选后,内政部以黑社会罪案猖獗为由,向国会提呈《2013年防范罪案修正与扩充法案》,三读通过,再度引起争议。

选后,巫统、马华和印度国大党在大选后相继进行党选,竟也各自展开各自的族群议题,动辄诉诸种族主义,比如警方杀无赦的清剿黑社会行动,打死不少印裔黑社会党员,警方与内政部长阿布扎希一系列针对印裔黑社会强硬手段,无疑加剧了马来西亚选后紧张的族群矛盾。以及副首相慕希丁对大选院校改用马来文教学的建议,更引起人们不安,担心马来语霸权主卷土重来。马华则陷入蔡细历派与廖中莱派的明争暗斗之中不可自拔。反观民联一方,似乎没有了选前的激情和活力,在几场黑色集会后仿佛底气全失。

这又让我想起了黄德。

就在那一系列党选把社会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黄德在吉隆坡独立广场露宿街头37天。为了要收集100万个来自全国各地的签名,联署抗议莱纳斯稀土厂投入运作。

黄德展现的是那些政客所缺乏的坚韧不拔之人格,即便在大选后,人民激情不再的时刻,他毅然付诸行动,誓言收集100万个签名,没有休止地为反公害反辐射污染的议题奋斗。

露宿独立广场期间,警方不时到场要求他离开,他这样回应那些警员:“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不是为了自己,是为这个国家。(稀土污染)不止是关丹那些受影响渔村的事,而是全国人民的事……为什么要破坏这么美丽的国家?这是我作为国民应尽的责任。”

收集到100万个签名,抗争之路或许才正要开始。

正如马拉拉被子弹穿过的身体,那是以肉身抵抗暴政,最伟大行程的第一步而已。

无论他们的坚持,他们的信念是对是错,或许只能如村上春树2011年到以色列领“耶路撒冷文学奖”时所说的那样吧:“以卵击石,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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