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October 2011

一年

工作一周年的那一天应该要写一些什么的,9月13日。

面试后迟迟没有消息,那时可是多么彷徨,呆在家里干紧张,还特地提前买了正式的工作衫、背包还有皮鞋。没想到进入报馆当个小记者,那些白领的装束一点也派不上用场,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报到当天穿得妥妥当当,根本不是个记者样。

签约那天也是毕业典礼,用签名与证书写下生命的分期:“我的无知与荒唐就在那天到期,就像过期食品般腐坏,没有保鲜的余地。就在那不可逾越的藩篱前,我踏上了时代的巨轮。驻足回望就要摔倒,摔倒在巨轮内不可自拔地翻转,直到皮开肉绽。”

因此习惯了如此想像未来,生活也变得糟糕。打毕业前就患上的恐惧症,自信与潇洒那些漂亮的本性一夜间变得苍白,人变得胆小谨慎,以致辱没了记者的名目。“应该要浑浑噩噩地清醒着”,有人这么提醒过,却越是浑噩越腐靡。

一年里去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世面,在岛屿的一些角落穿行。每踏出一步便是一阵苦闷:“我又认识岛国多一点了。”——于是一步一步远离家乡,怎样回忆都无法挖掘二十年来巨细靡遗的家乡生活。家乡是一水之隔,那么近,工作后必定越堤而去的,但为了休息,惰于行走,越发对家乡陌生了,而岛国却慢慢堆叠自己的足迹,那些最稀松平常的咖啡店,最卑微的故事的场所。

采访是一种收集故事的工作,就像采风官,背个箩筐走天涯,一杆笔,罄竹难书。仔细聆听,渐渐才有了国风,才有了关关雎鸠。采后还得编,修整统一,终于有了诗三百。采集意外新闻的时候,那些悲伤的故事,要如何聆听才不至于深陷其中,要怎么书写才不至于冷血残酷,这不是一年里能够拿捏得准的。害怕自己介入太深,或深感不该叨扰的时候,看见眼泪以及那种迷蒙的眼神,总是怯。总是怯,却又不能不去碰触,恰如一个命案现场,血迹、证词,身边发生的事如此真实,自己的处境却尴尬如此。

工作中难得有机会踏上田埂远离尘嚣,一旦出现这种可爱的转变,书写便自然而然享受起来。或许因缘如此,获得6月份最佳专题的亲睐。关于送别火车的那个月份,写得特别勤,最初授任干活时还心底尽是不屑,走访几次却豁然开朗——或许是火车开往家乡的缘故。它开走了,嘟嘟地穿过隧道、草地,越过长堤,把头伸出去,没有人喝阻,满是风,乱搔青丝,一脸被吹皱的表情,上扬的嘴角更兴奋得夸张了。

嘟嘟地都开走了,仿佛那车笛也慵懒地暖暖唱出另一个生命分期的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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