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December 2011

【小生之言9】圣诞老公公你可别死

谨以此篇,祝各位读者,圣诞快乐!

地铁系统大瘫痪震荡了岛国,朝鲜最高领袖金正日猝逝的消息更震撼了全世界,这个圣诞节,可谓躁动不安。

岛国地铁事故发生后几日,朝鲜官方媒体发布了金正日过世的消息。官方媒体披露,金正日是在乘搭专列前往工作途中因劳猝逝。由于地铁公司处理不当,乘客怨声四起,由于时间相近,有岛国网友揶揄,金正日可能是乘搭岛国列车遇上大瘫痪,才羞愤而终的。

这当然是戏言,对往生者多有不敬。

金正日过世的消息传遍世界后,网络上流传了许多朝鲜人民哀伤痛哭的画面,我好奇点击观看,却竟然忍俊不禁,会心一笑。对于这诡异的反应(为何会对一个人的逝世而笑),我感到十分愧疚,但我发现,我周遭许多人都有类似的反应,影片底下的评论文字更是又讥又嘲,到底可悲的是金正日其人,是我自己,是发表议论的网民,抑或是那千千万万哭天喊地的朝鲜民众?

许多时候我们都理所当然地去看待事物,对于朝鲜这个陌生的国度,我们仅能通过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社会主义国家、独裁政权等符号事件来拼凑想象。由于朝鲜国策使然,资讯封闭,我们对这个国家的理解,又仅能出自其他国家媒体的诠释,或许,我那不经意的笑便是来自这长久以来所构筑的恶劣形象,一瞬间便认定那些泪水是经彩排预演的鳄鱼泪。

但我仍相信,朝鲜人民的哭泣绝大多数是出自真心。社会主义与市场封闭,赋予朝鲜人民的,或许是平等的贫穷,但却是没有悬殊的生存机会,由生到死,无论是硬件或是软体思想,全靠国家照料。当然,没有深入其中,我们无从确认,但或许对他们而言,金正日是煦暖的日照,而非欧美韩等国所认为的燎原烈火。

有人这么解释,正如多年前的中国大陆,经文化大革命洗礼,即便政经文教、个体生命受到波及,但国家主席毛泽东逝世时,大家的悲痛仍是由衷的。也有人分析,身在那样的氛围里,很难不哭出声来,那是一种集体的仪式,全民运动,让人难以抗拒而成为一分子。

或许这一切都是神话,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语言来书写。至少从造神的这个角度,金正日是成功的,是旭日当空。

接班人金正恩的造神运动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的名字、年龄、外貌直到去年才被确认,甚至有传闻指他进行整容以接近他的祖父金日成,俨如圣人再世,身份地位不可撼动。年轻的他伴随着一系列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比如三岁懂得开枪,五岁百步穿杨,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自军校,利用全球定位系统改良了导弹的精确度,是绝对的军事奇才。

余华在《十个词汇里的中国》发人深省地叙说文革时期的狂热,说明神话在当时社会的功能。书中提到“鲁迅”作为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名词,每每用以正当化自己的论据。余华说,小时候和朋友争辩,只要征引经鲁迅之口的言辞,马上无坚不摧,辩无不胜。

或许只要长得像了,就如金日成亲临。

2011年是许多政治强人终结生命的一年,奥萨马首当其冲被美军击毙,接着是卡达菲魂丧革命军枪下。两人都曾是不可一世的霸主,在各自的造神运动中神圣不可动摇,加上金正日的死于心脏病,都各自为他们创造的神话加上注脚,以自然界最原始的局限揭示:他们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而已。

有谁能长生不死?除了真正的神,大概只有圣诞老人了。

或许哪天圣诞老公公乘搭列车到处分派礼物时不小心因操劳过度而死去了,我们也将走上街头,对着他的肖像痛哭。到时候我们才知道,资本社会逻辑的宣传对我们有多根深蒂固的影响,届时,我们与为金正日哭泣的朝鲜人民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谁又将取笑谁?




载2011年12月25日《早报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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