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June 2014

虎牙



“噢,你这个小僵尸!”
血从小小的点里钻出来,很快溢满了整个湖泊,我吮了一口,笑着说:
“我是吸血鬼。”
“小心我拔掉你的虎牙!”

舌头对于吻是秘密的快乐。这是我对他的探究,正如他喜欢探究我的身体一样。我知道他永远记住了我这对锐利的虎牙。

让吻继续,那忘不了的血的味道,还有那被我顽皮地凿出的浅浅的印痕。

时间是风霜。在我咬破他下唇的第二天,湖泊冰封了,白皑皑一片,刺痛又甜蜜的爱的疮痕,血与雪于是有了联系。他说,好痛,我爱闹地撮了把盐往那波心一擦,他在我耳旁哭爹喊娘地乱叫:
痛……”
“我知道口水也可以消毒哦。”
也只有吻能让他安静下来。

一个星期后,我不禁迷恋上他那即将愈合的口疮,伤口上一层平滑透明的新生皮膜包裹着,剔透着底下发疼的白,我竟想起了虾饺,很想再咬一口。他嘟囔说:
“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才不管他,扮个鬼脸:“就是要把你咬死。”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经常满口烂疮,渐渐不让我吻他,但我知道,那癫狂的巧匠,那胡乱在他嘴里乱雕乱凿的,并不是我。

他病了。

几个月后,医生把他的舌头切除。

我想吻他,他哭了,我不怪他,但我不允许分手,爱怜着他下唇那些疮疤,隐隐闪耀着幽幽皑雪的余光,但我深知他需要的不是怜悯。

而我的无法禁止的欲念。

吻是深夜。喉管替代了舌尖,我尝到了酸楚,他渗出了苦涩的泪。恍然间,味蕾化作一片草原,随风波荡,我们并肩坐在上面,看混沌的口腔内的那些溃烂的疮,暧昧如点点繁星,如疾病无情的印章从几万光年远的虚妄中无名袭来,烙在你我肉身最隐蔽处,最私密地戳戮所有知觉。

至于那些无法愈合的疮疤,亦也记录我们吻的奇数。

烟尘弥漫,热气在眼前形成一层朦胧的滤网,视线被晃荡成虚幻。大火燃尽他的生命,骨灰盆里盛满失去色彩的粉末。

我用舌尖试探着自己的犬齿,不小心刮出血来。

发热的时候,唇舌总被虎牙割伤,血流尽后,留下一湖湖白色晶体,我不禁害怕起来,品尝那滋味,有种熟悉的铁腥,有种似曾相识的疼,每每逼迫我记忆起他,还有病。

镜中的我呲咧着嘴角,盯着上排两颗犬牙看,仿佛他就在我身旁,而我手中那生锈的钳子,正疯狂地抖颤。



载《Why Not不为什么》第二期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苏亚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