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秋天来了

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到火车站买车票，小生相当紧张。急着看路牌，到处问执勤人员，好不容易拿着票，抵达上海站南广场候车室。地方蛮干净的，户内户外，天差地远。无所事事的小生拿起了刚买的短篇小说选，随便看了毕飞宇的《蛐蛐》。小说很精彩，乡下的魔幻写实主义，很深刻、很到位，很不错的一则短篇。虽然不很清楚蛐蛐长的什么样，但，内里的意思还是可以略略摸索得到。

终于，迈上“和谐号”，是最新款的动车组，半小时就可抵达苏州。小生看了看手上的票，写着“无座”，还以为是无规定座位呢，于是挑个好位子坐下。一个小男孩走过来问道：“请问这是几号车厢？”原来小生坐了别人的位子，那大婶说：“无座就是没位子”，哦，原来是站票。

不明不白的，小生便坐到了出入口边，缓缓享受第一次乘火车的经验。窗外景色不怎么宜人，车速又太快了，什么都一晃而过，很符合这个欲速且忙碌的世界。接着，看了王蒙的《海的梦》，里面有一句写得很好：

“坐在飞机上，哪怕上升到一万米，两万米，大概也体会不到一只燕子的快乐……燕子和天空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而波音707，却要把机舱密闭……”

人们永远逃不出自己制造出来的框框。动车走得再快，也没有野马的自由，只会孤独地走在自己的轨道上，每一站仅匆匆停靠，又匆匆飞奔而去。苏州站一眨眼到了，小生的思绪早已不知去向。

这是一个细雨纷飞的早晨，人人撑起伞，把火车站出口都堵着了，还有许许多多招揽生意的德士师傅、迎接学生的校方代表。雨把人潮搅在一团，嘈杂的很，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找到公交车站，等到了游1路的车子，小生出发前往北寺塔。

北寺塔始建于三国时期，吴主孙权为母而建，所以又称报恩寺。大概是历代都有修葺，整座寺院更像是座园林，没有一点三国的气息。花了门票钱，就为了登一登佛塔，一共七层，所谓七级浮屠的就是。到了塔顶，环看四周，并没有之前偷听到外团导游所说的那样，苏州美景一览无遗，看到的只是，工业时代开辟的一大片洋灰田地而已。而远处那些钢铁玉米正积极地喂养着现代的世界。

离开“江南第一古塔”，小生踏着满地依然跳跃着欣喜的雨水，来到拙政园。经过苏州博物馆时，小生看一看门口树立着的告示牌，写着“免费参观”。所谓“免费”不可失，小生马上就窜进馆里。阅览柜子上一张张关于贝律明的册子，才忽然使小生想起承翰千万交代过一定要来见识一下的贝律明杰作——苏州博物馆。的确是一杰作，全馆外观都是由具棱角的几何图形组成，丝毫找不到一块浑圆的成分，仿佛一种方正对等的传统概念，那么尖锐、那么明晰。

最巧妙的是，博物馆就紧连着拙政园以及太平天国忠王府，同时复原了一些太平天国当年的模拟想像。蓝老师曾提到过“起义”与“暴动”这两个词儿，的确，不同语境权利所选择的字眼不一。对以革命为建国理念的中共来说，太平天国的确是认认真真的一次民间“起义”，所以如今那么大力赞扬忠王事迹。不过换个方向想，对于清朝，那的确是一次规模庞大的暴乱，也是积弱的开始，晚清的颓唐不就因之而起吗？此外，博物馆里，还有明代文征明亲手种下的紫藤数株，就在现代建筑风格的庇荫下兀自默默攀藤生长。

一出忠王府，就来到了拙政园。此园入门票相当贵，的确是苏州园林之首，首先就在票价上领先群雄。这些地区的票价，似乎是以省政府评断的级别来分等，拙政园囊获5个A，果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之景点了。

拙政园，取义“拙者之为政”，古人热爱自嘲的特色。园林很大，大概有40多个小景点，大多是亭子之类的。现代人贪心，收集许多照片，玩家家酒、Lego；古人也一样，收藏名画不够，还要把山水占为己有，于是园林成了大杂烩，有假山、有假水、有石桥、有奇石、有藤、有竹、有松、有柏、有荷、有海棠、有花、有鸟……还有可爱的小弟弟，还有络绎不绝的游人。

不小心听到一位游客说：“不就是在破房子上提一个名字而已嘛”，小生想想，倒不无道理。古人闲来无事，偶尔起一起雅兴，为一个破屋子取名，破屋子就破得有名啦。不就如现代人那样，随便哪只猫、哪条狗，忽然就变成了“阿花”、“小白”，那样既可笑又充满乐趣吗？园林主人不就都是因为无聊嘛。

为破房子取名字：这是文征明的书法，似乎拙政园最初的设计他也参与其中，
不愧是江南才子，琴棋书画之外，还懂得建筑。

逛完了拙政园，陈家二小姐也差不多快到苏州了。见面后，姐弟两商量了许久，才决定要到朱鸿兴菜馆吃午餐。老字号味道好，面条嚼劲佳有弹性，焖肉够烂够香。姐姐吃的竹筒饭，卖相好，还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苏州食物仿佛比较清淡，那碗面汤恰恰符合小生的味蕾，加之一笼小包子（招牌写着汤包，但没有汤汁，不敢称之为汤包，最后发现，好象是拿来配汤吃的，不是灌汤的包），吃得心满意足。

午餐之后，两人来到虎丘，这个连苏东坡都说不能不来的地方参观。买了门票，对，又是门票，旅行仿佛就是用门票堆积出来的日记簿，每一页都清清楚楚的写明地点还有，血红色大字的票价。

虎丘并不高，仅仅是个小山丘，迎门第一个景物叫做“千人石”，生公说法的地方，一块被几千个屁股磨平的大石板。接着来到“剑池”。大家都热爱讨论那两个字到底是不是出自王羲之之手，但小生更有兴趣的是，剑池底下到底是否掩埋着剑。

姐弟俩一路向上走，一路聊，两人很少这样子说话的。从前小生不懂事的时候，老是欺负这二小姐，如今来到上海，全靠二小姐的照顾才那么顺利。难得这样子说话，难得的机会。

云岩寺就在虎丘之巅，仅剩下一块遗址，而高高在上的云岩寺塔则歪着头，摆好姿势等待游客们闪光灯的触摸。意大利有比萨斜塔，中国有虎丘云岩寺塔，此塔，歪歪斜斜，想必是沉重的历史包袱压歪了这朝天的古物吧，又或者是它想把指尖指向某个方向，那里或许有它所向往的世界吧。

沿着小坡下山，途经竹林深处，深深呼吸，才发觉清爽自得。没有沿着导游路线前进，自己寻找静谧的旅程，是多么自得其乐。怪不得李流芳要感叹，虎丘“无所不宜，而独不宜于遊人杂沓”，但却不知道李流芳自己是不是游人呢？

看了李流芳还有袁宏道的文章，才发现，游虎丘最适合在中秋之夜，赏月尤其得当。很可惜，小生选错了时节，况且是个梅雨时节。仰望着天，沥沥细雨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这一趟苏州之旅就在雨、伞的陪同下接近了尾声。

小生顶喜欢“风流”二字

下得山来已经不早了，回到古城中心本想寻访一间书上介绍的餐厅品尝一下特色佳肴，没想到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十全街应有尽有，就是没有那家饭店。逼于时间紧迫，姐弟俩来到苏州著名的好利来面包店买了几个面包充充饥。

回程是姐姐买的坐票。果然，初到此地的小生还是懵懵懂懂、不明不白，下一趟旅行应当要更醒目才是。烟雨中的苏州，虽然泡得脚底发白，但却是另一番风味。雨不停的下，风一直的吹，正如某家店员所说的那样：“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