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April 2010

这不是贞节牌坊

趁着愉雯的生日,几个中文系密友第一次到ISC French Cafe用膳,寿星婆贡献了一瓶Ice Wine 一瓶Syrah,大家偷来几个塑料杯竟被老板娘发现,一个杯叫价一毛钱外加一杯冰块两角,一阵尴尬却问她借了一盒火柴。风很大熄了几根才把蜡烛点好,幸亏火柴不须付费。这就是南大最高处的食堂。酒至半酣,特别嘉宾亿达纳闷说“中文系的,聊的话题很奇怪”,有点政治色彩,有点三句不离本行。

庆生结束中文系密友一行搭上Pioneer shuttle bus,依小生自google street 的搜查结果,朝着体育馆走去,没想到正版的南大牌坊就被挡在体育馆后面,小小一个游乐场写着Yunnan Park,周遭尽是锌板围城,血红色字迹:危险,请避开!原来南洋大学原址辐圆广袤至此,无怪乎李奶奶说以前要走好一段路才能从正门抵达校舍,一路上尽是泥泞、丛林,大家笑说大概每天都会看到山猪流窜,途中饿了还可以摘果子吃,这就是对南洋大学想像的解嘲。五百年前的花果山,如今是被挖竭的废矿湖,水浅且浊,竟还有人不放过要来垂钓,钓那些引颈的龟头胆小得缩回壳里去。


牌坊望着Boon Lay 轻轨延长线贪婪的侵蚀,无孔不入的交通网,每一站都企图繁华一处土地,把房价炒得红火,在新加坡只有人会变成泡沫被经济的日照灿烂得蒸散不见,寸地寸金,你踩我踩你还得学芭蕾舞才行。牌坊被阉割而滞留在此,背后是住宅还有油站,体育馆上是一个休闲的水上公园,几个赤身的男孩嚷嚷着从蓝色的隧道滑向水池,听不见水溅声。一行人还是坐下了,买了几罐汽水,在牌坊的荫蔽下闲聊。

未来。签了约的,短暂的未来被确定了,却失去了选择的自由,拥有自由的却失去了未来,几个准毕业生苦笑着向掠过的轻轨招手,当年坦克就是从这里驶入校园的,哪像列车如此飞快?脆弱的草被卷在巨大链条底下,碧绿的云南园有学生静坐示威,他们以为有反抗的自由,以为教育制度是服务于民主的,没想到他们马上就失去了未来。学生运动在现今的新加坡仍是禁忌,身处南洋理工大学的几位大概只经历过一次最激烈的抗争:学校馋嘴的扩张,收纳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宿舍的额度一年比一年紧缩,校方企图以不增加厕所、课室、体育设施的方式每个房间增加一个床位引起空前反响,学生会广发email号召同学穿上黑衣以示抗议,消息传到高层耳里,马上与学生会协商,结果似乎是学生运动胜利了,当天大家红的黄的蓝的衣衫满园仍展示一个漂亮的花园名校风范,只有一些懵懵懂懂的表示毫不知情,因为衣柜里就剩下黑衣服了,幸好没给驱逐出校。学运是什么?大概是运动会。校队的学生保证有宿舍可以睡。

大学四年第一次参访牌坊并不十分感慨,一个“南大”的简称勾起那代人许多回忆,老一辈总把两个南大画上等号,尤其当中文系创立。小生并不以为此南大即彼南大,一切理念都已不同,土地上的阴魂不散却也实在找不到一处合适的身躯附体了。旧牌坊似乎背负着历史重担,但初次见面的它却被粉饰得如此簇新,令人不禁怀疑起它的真实性。历史是服务于政治的,将以什么来解构它?往来最频繁的是修筑工程的外劳,他们手中的凿子随时可以实体解构它,一将成为事实,即刻又有另一批外劳出现把它恢复“原样”了,牌坊只会越修越新,在外劳流动的浪潮之下,1955仅是一个新漆的牌子,绝对不可以漆出泡沫来,那就太不专业了。多少人会抬头看它,阳光多么闪耀。当今的理工大学校园内仿制了一个小号牌坊,勃勃的阳具被斩断后重生的一个萎靡的象征,不作为出入的门,作为一个自我安慰的早泄意象,PIE大道上飞驰的精液们呼呼喝喝,但总还是有冤魂在那里附和着咆哮、呻吟,总还残留一点快感。

校长说今年是五十五周年校庆,就好象新中国官员嘴上最爱的五千年文化一般,历史越深远就越了不起的样子,于是举办了两百一十八公里新加坡环岛跑步活动,送T-shirt 派糖果让所有人误以为圣诞节又来了,让1955变成一个白胡子的慈祥老人那样欢愉的记忆,“南大”又变成“南大”了。

面对牌坊,中文系密友提不起惆怅,拍照留念才是最值得玩味的事情。对着镜头跳将起来,一次一次尝试,直到气喘吁吁终于拍到一张全员起飞的模样,那节拍实难掌握。欢声笑语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历史玩具所能提供的,它只是一幅背景画。

理工大学的宿舍为了迎接青年奥运会的到来,以安全为理由一个个被篱笆圈起来了,成为一座座巨大的笼子关押着温驯的动物。宿舍外架上起了钢条,钢条上钉上了曲曲折折的网状钢板,初时以为是为了要避免学员坠楼或是什么新的防地震措施,答案揭晓的时候真叫人直瞪乌珠。原来网状物是供牵牛花向上蔓延的支架,笼子被伪装成花墙,这的确是一次艺术感十足的创造。想像一下满墙花团锦簇的样子,仿佛这是一栋中世纪遗留下来的碉堡,南大再次充满历史沧桑,某种当代人误以为美好的美学消费。临近未开发丛林的边沿上,也都拉上了篱笆帘子,永世隔绝那几只黑乎乎的野猪闯入宿舍区嬉耍的机会,走得慢的穿山甲可能就一辈子回不到丛林里去了,看见生人就只有蜷缩成一只丧胆的马陆装死,只有猥琐的虫蛇能够穿越围墙。嗯,还是让花照着计划生长的好,洒洒农药施施肥,没几天就冲上天了,怎需要百年的发芽?

下午三点钟阴云密布,中文系密友一行人才舍得离去,为了拍照惹来一身汗一身草地的粘湿,乘上巴士没十分钟就回到宿舍了。许多人在问南大在南大留下了什么?一种历史唏嘘?也许,也也许可能是Hall 8外的那几株大树,挺拔,说明这里原是一片原始的雨林,凭什么不让野生动物们进来却豢养着几万只进化了的人猿,利诱他们以金黄色的香蕉皮,却永远剥不尽,至死都没有一点果肉,饲养员逗着它们在笼子里跳舞。


未来?至少在旧牌坊那树立一座墓志铭,用光耀的辞藻给路过的人一窥究竟,究竟是阳光灿烂啊。

3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这个地方上次我爸载我时无意经过
那个地方真的很默默一下咯

yxian

Pianist said...

這天大家雖然過得開心,卻難掩背後的憂愁——是一種苦的滋味,如你所說。

未來,果真是,未來。

牛油小生 said...

突然想起,忘了说
秀莉是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