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岛国什么都欲速求快的氛围下,我们都等不及一棵树开花。
滨海南花园如今耸立着18株未完成的“擎天大树”,这些大树始建于2009年,预计明年初完工,这也意味着人们能够在三年内“种”出20公尺至50公尺高的“擎天大树”,直逼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作古。更何况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的神话早在引擎与机械的轰隆声中被戮穿。但近日滨海南花园向媒体推介时拍下的那些“擎天大树”照片,却满目尽是混凝土的灰色以及黄土地的苍凉,令人难以想象它们变身垂直花园后的绿色形象,倒有种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恶之华》(Les Fleurs du mal)面对现代化发展的恐怖景象。
这些大树的形象不禁令我想起电影《阿凡达》(Avatar)中的生命之树。大树挂满电线般的触须,可以连接潘朵拉星生物的大脑,相互读取信息,在夜里还会发光,梦幻至极。这些对大自然的乌托邦想象,其背后隐含着的却是人们已经无法离开科技与电脑的悲哀,《阿凡达》俨如一部换掉场景的《黑客帝国》(The Matrix)。
无可否认,“擎天大树”的设计是符合环保概念的,省电利水,其中更巧妙结合绿化环保与城市发展硬道理之间的悖论,有情调的餐馆届时也将分布其中,有的甚至会在树顶开花。环顾四周,是高尔夫球场、滨海湾金沙的酒店与赌场,更邻接金融中心、购物中心,我不禁想问,置身其中,到底能不能放慢心境?
说到生活的速率,我们或许能在许多人的“火车情结”中找出端倪。
最近才宣告结束历史任务的丹戎巴葛火车站引发了至少一个月的火车热潮,除了火车迷和火车常客,那些与火车沾不上边的人也都扑向火车站,喝一杯茶,拍一张照片留念。
他们都说,一进入火车站就仿佛抵达溢满甘榜风情的马来半岛,远离了岛国逼人的高速节奏。
火车以缓慢的速度高歌漫不经心的调调,与火车站年久失修的陈旧感交集成一种特殊的怀旧空间,让许多岛国人得以逃逸,这或许是今次火车热狂烧的缘由之一,这也说明岛国人急需一个让人放慢步伐的场域。
火车离去后空余26公里的铁道线,政府相关部门似乎有意保留。不管是不是因为绿色主义者的振臂高呼所致,这条铁道线或真有望成为延绵不绝的绿色通道。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留下的唯一疑难就是,铁道线该如何发展?
或许我们可以借鉴“擎天大树”的模式,将钢筋水泥与草木结合。本地著名建筑师陈家毅也说,铁道路线的保育,已超越其内涵,更重要的是能够赋予它新生命,让人不至于将它遗忘。但也有热爱自然的人认为,既然铁道周围的生态已经自然发展多年,就必须尽可能保留绿意,减少人为,在当中开辟一条步行蹊径或脚踏车道就足够了。
市区重建局为此设立“铁道走廊”(RailCorridor)计划,向公众征集意见,同时举例由火车铁道改建而成的纽约“高架铁道”(The High Line)及巴黎“绿荫步道”(Promenade Plantee),似乎暗示着铁道线的发展契机。
绿色主义者则要求政府放缓铁道的拆除及发展工程,留半年时间供人们踏青。如今当局宣布,不同段落分别开放二至四个星期,有人失望,也有人再度赶在新的大限之前去浏览一番。于是赶着赶着,再次堕入快节奏的圈套里。
试问来去匆匆,如何缓和心灵?
铁道线旁的树木已扎根在那,或许有些已经超过79岁,却始终无法超越“擎天大树”瞬息长大的高度。如果能够浪漫一些,像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所说的,一棵树的长成,是向佛求了500年的结果,那么当我发现纽约“高架铁道”和巴黎“绿荫步道”的发展都避免不了除去大部分原有植物再进行重植的时候,我坚信那种新栽的绿意所能释放的氧气或许要少了些许灵气。
说了这么多,你问我该怎么办?
我想,别急,任它再荒芜一阵子吧。
(载2011年7月10日《早报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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