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July 2014

唤醒一朵睡莲


                演唱会中午,宽中前面那条窄窄长长的海滨马路往公主湾的方向局部被围了起来,工人缓缓铺盖新柏油,车龙塞得老长,还碰上了宽中上午班放学时间,差点就没能把车开入宽中山门的坡道。

                而又同乐会结束离开校园时,马路已铺好,开着车子,才又发现海峡上远远停着六七艘巨大的填土船,正把宽中风帆队徜徉的那片金色海洋包围起来,我转过头,跟乐乐和阿桂说,可能二十年后,我们就要以更年长的团友的身份,跟合唱团的学生说,以前学校可是背山面海的呀,以前那个时代的学长姐,可是凛着海风,所以有了《海》和《海峡的风》这样的诗曲创作。

                就在“绽40”庆典,我们热烈追忆的时候,熟悉的记忆图景正悄悄变更。

要如何抵抗这些变化呢?或许依然还是要靠大家眷眷于合唱的心吧。参加合唱团后,总是对和声极其敏感,听到有合唱的歌声传来,便心痒痒要一探究竟,犯瘾一样。于是当联合大合唱的消息发出去,各代团友很快就把名单写得好长好长,从1970年代毕业的团友,到去年刚高中毕业的新新人类,因为喜欢唱歌,这样单纯的想法,让超过四十年跨度的世代,在四个月内的五次联合练习里,寻回了那熟悉的默契。

第一次的星期天大联合练习,在新山宽柔校友会店屋二楼的会所,大家直把场地塞满了,台阶整齐放着一对对大小款式不一的鞋子,三台冷气机完全抵挡不了大家的热情。我记得当《星夜行程》唱响时,男低音成熟的厚实感让地板都震颤不已,到了正式演出那天,脚下的站台像是我们的琴箱,每一个“Rom”都是一次剧烈的震撼,这或许正是陈徽崇老师创作时所要表现的效果吧?仿佛脚步声,急缓交纵在星空下行进,一如他对音乐与新山这块土地的理想,总是踽踽独行,虽千万里吾往矣。

因为伟吉的提议,六人重唱小组又聚在一起了。高一刚进团那年,听他们几个唱King’s Singers的“Lonesome Road”,和声太美了,总有点嫉妒,所以到了高二高三,校内重唱赛时,就到处揽人组队,唱“Flying Without Wings”,“Goodnight Sweetheart”,《可爱的玫瑰花》这样讨喜的歌。也是那时候,六人小组选了《明天我要嫁给你啦》,缺一个领唱,立彬把我拉了进来。毕业后,人员变更扩大,组了一个“昕达龙源宏窦彬豪”超奇怪名字的组合,但很快又因为大家忙学业事业各飞东西了。直到“绽40”这样的机遇,还有伟吉的提议,我们又聚在一起了,立彬、亿达,加上锦淞、子康,再次回到六个人的编制,再唱一次King’s Singers的歌曲,像是重现了当年那几个毛孩对重唱小组音乐的天真想望。

Londonderry Air”来自爱尔兰,“Danny Boy”是歌曲的俗名,这次我们把自己称作“Danny Boys”,一如那歌词意指的,有种离愁,以及亲人声声温暖的讯唤,教我们要懂得珍惜所有相聚时光,要懂得回家。而唯有通过歌唱,才能解这乡愁,我们对合唱的乡愁,多么契合这样一个日子。

看着台下满座的观众,台下前排是谢校长、胡老师、树奇学长、恺莉……越过第四五排后就是黑压压一片了,深吸口气,二楼的座位也几乎被填满,立彬掏出音笛给了升F和升A,我们先哼一哼确保无误,并肩站好了,对视,呼吸,身体跟着吸气而扩张抬高,随着微点的下巴,唱出第一个和弦,“O Danny Boy”。那和声圆融,像是在周身荡漾。包裹在乐音如海洋深沉缓慢的暗流,控制室给了我们蓝紫色的灯光,越是变成那片海洋了,可以悠闲地徜徉,把每个挂留音清晰交叠缓解了,最后舒服地终止在E大调澄亮的和声中,有泛音飞扬到礼堂的顶盖去。

演唱会当天一直在换服装,从Danny Boys到上半场的联合大组,到下半场的JBCC,还有最后的联合大组,都没时间好好和许久不见的朋友寒暄,结束了又假装责任心地开始收拾,却又一心想着和大家合照,一分心两边都不讨好。总是如此。


十年前的“绽30”,我们还是学生,一年里准备了合唱团三十年的经典曲目,像《海韵》《拉纤歌》《八骏赞》和《星夜行程》,每一首都是大块头的歌曲,由青涩的十多岁少年少女演绎,有时要刻意变得深沉,唱得背脊抽紧,双手发抖。十年后,集合百人团友,再唱陈老师的作品,对大马现代诗有了更多理解,对音乐也有更深的体会,当每个人如此细微的成长汇流成和声,那效果是何等动人,即便是多年没有歌唱了,仿佛心中也有某种不能名状的东西被唤醒了,像花一样绽放。

莲花与藕



  往往总是一个最单纯的想法,能够创造出最美好的事物。

  新山宽柔中学合唱团转眼走过四十年的岁月,当初缘何而聚,相信也是因着“喜欢歌唱”这样简单的期盼吧。

  四十年,以及四十年之前,有太多太多故事可以发掘,而今大家皆因四十周年的庆典,重温并发现了过去许多值得珍藏的宝贵记忆,这本身就是一件绝美的事。而作为合唱团,身为歌者,再也没有什么比所唱过的歌曲更重要了,歌唱即是歌者生命的全部。

  我参加合唱团的日子很浅,当年也是半路出家,到了高一才入团。也许是恨自己入团入得迟了,早早就誓愿毕业后继续唱歌,高三常年演唱会结束后马上就和同级的岳宏一起加入新山室内合唱团,即便升学后每周还是往返岛国西部云南园与新山,报到当时还在旧柔艺的练习室,那个在陈旧洋楼小坡脚下用集装箱搭成的活动室,每周定时,在Stulang Laut浪潮声被小山托高的寂静夜里练唱。

  合唱团至今录制过的七张专辑中,我有幸能在学生时代参与其一,2005年和大家一起录制了《VOICES》。录音前一年,2004年,正好是合唱团三十周年庆,我和凯璇、嘉琪担任演唱会与巡回主席,一起策划了“绽30”,在新山、吉隆坡与槟城共举行三场演唱会,还因为年轻气盛和团员们抬杠闹脾气,在巴生大哭了一场,次日在巴生农业公园骑脚踏车游览时,和几个死党爬上坡顶,发狂一路俯冲下山,结果独独就我一人失控把脚踏车甩下山崖,所幸人还倒在坡沿上,牛仔裤被划破,两个膝盖挫伤,鲜血直流,至今仍是如此热辣疼痛的记忆。

  那年我们还参加了第八届全国中学华语文艺歌曲合唱比赛,北上吉隆坡坤成女子中学,在女校过夜,男生铺草席睡礼堂,女生则在学校宿舍休息,准备次日清早参赛,深怕误了时间。在那之前,宽中合唱团凡参赛都横扫各项目的冠军,以至于后来胡志强老师规定,每次获得总冠军,隔年不去参赛,大家不自觉中,每每带着熊熊的荣耀感而来,倒也颇能感受到其他独中合唱团看我们时眼神中某种渴慕和敌意,这种不经意的注视让自豪感变本加厉,现在回望,倒像是种野邪的孩子气。

  那一次比赛,大家在俊驎老师的指挥下演唱新加坡作曲家吴多才的《摇篮曲》和英国作曲家Edward Elgar的《雪花》,结果第一次在比赛中失利,没能保住全胜记录。成绩宣布之后,大家收拾行李,在露天停车场准备上巴士打道回府,离开前听团长、老师说话,接着高唱团歌,结果泣不成声。

  一年后,团员调整好心情再次出发吉隆坡,下榻茨厂街附近一家电梯有点问题的陈旧酒店。比赛当天大家清早六点钟便都爬起来,在酒店附近和俊驎老师一起在烟尘还未侵扰的街道间慢跑,做早操,抖擞精神准备赴会。当时那种心情,于高三的我和其他高三的团员,恍如踏上不归的最后战役,有种誓要一雪前耻的欲念,那好胜心太强的年少情怀。

  最后我们幸运地保住了全场总冠军,而那也是宽中合唱团最后一次参加全国赛了。

  同年,《VOICES》这片专辑诞生,全国赛的失利鞭策着合唱团前进,而当时正好也是胡志强老师与俊驎老师世代交接之后,有许多变化、许多新的想法,《VOICES》仿佛就记载了这当中的传承与变革。

  我还记得录音室在百万镇一个店屋里,获选的团员和团友五六十人,挤在墙壁漆成天蓝色的录音房里,对着麦克风,小心翼翼地让歌声飞扬,一切都要求one-take,歌曲结束都绷紧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憋出一身汗。我记得在录英国作曲家John RutterMagnificat”第一乐章时,那磅礴的三四拍,在惠允绝妙的指间掀开舞幔,那么恢宏的歌曲,那些无从理解的拉丁文诗篇赞词,对中学生而言或许太过艰深,也无从阅读,但却如此教人欲罢不能,至今旋律仍似脑海里一叶远舟轻轻轻轻地摇曳而来。

没想到十年后我仍有幸参与“绽40”的筹备工作,看见不同世代团友聚在一起努力,一心想为母团祝寿,与这些学长姐合作,言谈间,总能深深感受到陈徽崇老师在他们身上烙下的影响,虽然他们都没有进入音乐领域,却总是眷眷新山文艺活动的发展,出钱出力,如此羁绊与坚持,最是动人。

“夜有一座莲/长自清冷月的倒影/开花三万六千瓣/若说一瓣一小千世界/这繁繁复复/将透视多少大千世界”——我不禁想起梅淑贞的诗〈莲〉,1978年经刘友成学长编成合唱曲,唯美如一幅水墨画,莲花婷婷绽放,留白处是湖面的雾,是清冷的禅,而看不见的莲花底下,是沉潜淤泥的莲藕,在黑暗之中攀爬,扭曲肢体,只为了撑起一朵花。

http://life.sinchew.com.my/node/12747?tid=57

20 July 2014

【小生之言50】又一轮空袭之后

三个以色列少年6月12日在西岸遭绑架,6月30日尸体被发现。两天后,一个16岁巴勒斯坦少年被殴打并被纵火烧死,三名以色列人被捕,疑似是对绑票杀人事件的复仇。

两周后,四个加沙小孩不听家人劝告,跑到沙滩上嬉戏,被以军的导弹波及,当场死亡。

或许,总以孩子死亡来开启以巴冲突问题的讨论,显得过于煽情。2012年11月,我也在这个专栏里以一个加沙医生在医院亲睹送院濒死的儿子的场面,展开论述。

恐怕在这样的时局里,难以避免煽情吧?

无论以色列或是哈马斯,提供给世人的修辞,也总是煽情的。

两起谋杀案成为这轮以巴冲突的导火线,以色列控诉哈马斯成员绑票杀人,哈马斯否认,并为16岁少年的死向以色列发射导弹。以色列则在7月8日展开空袭,并指责哈马斯正陷平民于危险。

接着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总这么说,以方无法容忍哈马斯的飞弹落在以色列境内,因此轰炸是必须的。美国则在遥远的白宫记者会上通过发言人强调,以方有合理自卫权。另一边厢,哈马斯能够举出长长的实例,控诉以色列长期经济封锁、并吞土地、压榨剥夺人权……

这些话能不煽情?

拍摄到那四个可怜孩子最后画面的《纽约时报》摄影记者Tyler Hicks无奈地说:“如果当时我能做什么帮助那几个孩子,我一定会去做。”

曾获普里兹新闻奖的他经历过许多战事。他发现比起两年前的轰炸,以方似乎采取办法避免伤及平民,通过广播、传单、电话,甚至先以杀伤力小的飞弹攻击目标,警告居民撤离。

“我听到有些警告是在飞弹砸下两分钟前才给的,这完全不足以让人及时离开。”

而哈马斯则毫无预警地向以色列发射飞弹。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而这又是何等反讽的修辞:最人道的轰炸行动。

比照数据,7月8日空袭以来,超过1600个加沙目标被击中,哈马斯则发射了超过1200发飞弹。加沙死了200多人,以色列死了1人。

两年里许多东西改变了,伊拉克局势催生了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中东战火延烧;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俄-美欧对峙局面依旧,最近有扯上MH17事件;中越南沙群岛主权问题加剧,随之是日本的自卫权法案,最终引起亚太政治敏感局面。

面对以巴又一次冲突,能出面调解斡旋的已不多,美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以方选择这个时机大规模空袭,或许正希望摆脱美国的干预。中俄一贯就此课题毫无兴趣,而埃及出面的停火协议完全没有实质效应,以色列单方面遵守,但哈马斯毫不理会,此举无非加剧冲突。以军停火六小时后继续攻击,并警告加沙10万居民撤离,预示战事即将升级为地面战。

不过诚如Hicks实地观察到的,加沙居民还能往哪里撤离?

而就在写作这篇文章时,以色列的地面入侵行动已经展开。

这次以色列选择在穆斯林斋戒月强力进攻哈马斯,势必引起穆斯林世界的更强烈反弹。

回到冲突的导火线,哈马斯成员被指在法塔赫控制的西岸绑架杀人,无不显示巴勒斯坦内部两大势力更严重的斗争,这都无助于缓和以巴问题。

同情和怜悯总显得廉价无力。或仅能像村上春树所说的,在高墙和鸡蛋之间,他会选择站在鸡蛋那边。

以巴冲突背后,是长河般的历史情仇,宗教与意识形态摩擦,再加上政治经济利益的驱使,所谓原谅和互信,只能是天方夜谭。

我记起电影《猿星崛起:黎明之战》的尾声,猿人凯撒重夺王位,他的人类朋友Malcom劝他带着猿人离开,因为军队即将到来。只因猿人之前已攻陷人类居住区,一切难以挽回,凯撒拒绝了Malcom的好意,一边缓缓说道:“战争已经开始。猿人开启了战争。我知道人类。他们不懂得原谅。”

14 July 2014

我们的秘密王国


简直就像是我们小小而私密的王国。

行程由旅舍安排,总有人领着,也就不在乎什么了,任他把我们带到任何地方。我们后来都叫他做“小龙”,个子娇小,身上的制服是中山装的款式,理一个精武门里陈真的贴短发,眼睛圆睁,却爱笑,争着为我们提行李。小龙简直是个全能的服务生,火车站接送旅客,很早的早班到很迟的晚班火车时间,然后在旅舍的餐厅打杂,夜里确保门窗都锁好,检查总电头,仿佛不需要睡觉,但每见面都热情攀谈,虽然英文不好,总是傻笑,比手划脚的还算明了,他给了我们两个像洋葱的东西,说是越南果条汤里的着料,我们不懂得该怎么回拒地笑纳了。

抵达河内的第一天,小龙把我们带到河内火车站,兴奋地和大家一起在站牌前拍照,然后跨过月台,穿过几条轨道,终于把我们带到火车车厢,相约两天后的早晨月台再见。

已经不是第一次夜行火车的经验,但四个人包下一个小匣子倒是头一回,关起门来全然我们的小小天地,却没想到检票员有把万能钥匙一下子就戮破我们隐蔽的堡垒,吓得我们都忘了票落在哪儿了。检票员离开,我马上关起门来研究门后那细细银钩般的防盗锁该怎么使用,几番尝试,厢门孔孔隆隆乱响,检票员突然又拧开门柄探头进来,嘴里发出悉悉窣窣几个音,像是要教我怎么锁门的样子,只好尴尬地挥手婉谢。

安置好行囊,木色的厢壁在黄灯的照耀下更昏暗了,火车驶入郊区,窗外难觅灯火,而J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们有点不知所措了。她认真提问,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有生理反应。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隔壁厢房里本来只坐着一个女子,后来三个男乘客上了车,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双方热烈地对话,大概是不相识的,我听不明白,但偶尔夹杂着笑语,许是在探问女子是否介意,毕竟长夜漫漫。于是J问了那个问题,一个还不够,还接着问,即使女的年纪已不轻了呢?

我和C的确有点难以启齿了,即便大家都已成年,但想想以前大学时代,大家开黄腔也都点到为止,肤浅下流博君一笑而已,大概只有当大姐头S出现时才会问得更深入而恳切,但这一点都不像J,她以往对两性话题总是敬而远之,即便她是读生物科学出身的。火车晃得厉害,我和C在昏眩中东拉西扯,J轻描淡写地又发问了,即使对对方没有兴趣也会有反应?后来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灵与肉的问题嘛。车子很晃,卧铺啊人啊桌上的东西啊在那扭曲的空间里分层摇摆,但我还是直起腰杆子说,以前刚上初中的时候,男生之间总会注意彼此裤头的起伏,并称那生理反应叫“搭帐篷”,C补充,或是叫“升国旗”,每个周一的那个“升旗礼”。我有点放弃了,说男人每天早上睡醒时都会勃起的啊,非常自然。瞪着眼听了很久的H这时才按捺不住,问我们,真的每天都会吗?我和C面面相觑,还真的没有认真记录过。

可能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J终结了话题,我们到最后也没有认真去打听隔壁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顾分头上厕所,刷牙洗脸,准备睡觉。

C探索起火车车厢两端的设施,就在间隔车厢的铁门乱甩发出哐当咆哮声靠近厕所的阴暗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亮着盏橙色小灯的大金属盒子,上面贴着中文标签,一台中国制造的热水器。他回到小匣子马上郑重向我们宣布了这个消息,促使我们做出这趟旅程里第一项重要决议:无论如何,回程一定要带上杯面。然后悲情地撕开上车前胡乱在便利店买来的巧克力糕饼,一边渴望着热腾腾的泡面,想像那狭小空间里回荡着味精强烈咸味的场面。

为了解馋,我们大战了一十五圈大老二,才终于入睡。

回程的时候感觉火车更不稳当,睡在上铺位子,晃得更厉害,几乎感觉到自己悬空了,始终没办法睡好,还一直醒过来把震跌的被子一次次抓回身边,到站时头都快爆炸了,可楼下的JH却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那种遥远襁褓记忆里通体舒畅的感觉,连伸个懒腰都比我和C要充满力量,至于J问的那个问题始终没有个答案,一整夜断断续续的睡眠,就连梦都被剁碎不成形,自然也没有警幻仙子给我试炼解惑,然后开始想起曾经的爱恋经验,那些懵懂纯情的少年时代,那个以为接吻就能怀孕的无知时光。对性带着羞涩的渴慕和莫名的敬畏,身体碰触总是何等谨慎,而这些残留在记忆中的感官震颤,对于那道难题依然无法提供令人满意的解答,却又不肯把自己归类为兽,以原始的欲念冲动解释,因为这样说的话,对人性至高的“爱”是何等玷污。

离开车厢时,小桌子下还留着一袋我们吃剩的泡面空盒子,许是终点站必然有人会来收拾我们就决定把垃圾搁下,甚至也来不及梳洗,火车就倔犟地停了下来,穿着军装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忙地敲响每个小匣子大门,嚷嚷着像是要赶大家下车的样子,所有乘客都表情凌乱地迎接这晴朗的早晨,在摄氏二十六七度舒适的气温里,各自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几乎要把整个世界吞到肚子里去。


然后,小龙出现了。我们就这样,任由他把我们带到下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