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畔的空气,沾着前一夜的雨水,差一点就能湿人衣了。湖滨路修葺得干净,几乎让小生错觉来到了新加坡克拉码头,这一段长廊,是较去中国风味的,但,却总比勉强保留下来的古意,来得自然些。小生俩买了前往湖心亭的船票,上了那艘宽敞的游船,眼神却专注于湖面上行驶缓慢的扁舟。舟子摇动橹槁的节奏明朗,弯曲的身子忽上忽下的,体现一种劳动的美感。如果能够置身在那扁舟上,定能看清楚舟子健硕的肌肉的伸缩。当然,两人是因为价格而改变初衷的。
来到湖心亭,这是一个小小的岛,与其说是岛,不如果是一片突出湖面的小荷叶。令人惊讶的是,湖心亭竟是销售纪念品的所在。张岱观雪的圣境被时代如此侵扰了。乾隆在外边提的“虫二”更不是什么“风月无边”,倒像是沦为“风月无踪”了。转了一圈,二人又上了船,过渡到了小瀛洲,一览湖中湖的美景。
小生一直以来就对西湖心存向往,曾经一度为了西湖,想报读浙江大学;来上海前,更差一点决定到浙大交流去了。西湖就是那么令小生神往。曾造访西湖的姐姐还有老妈,常说西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诱人,湖水混浊,脏兮兮的,一点不好看。如今一来,看着西湖的容颜,的确是一潭不清澈的水。但,这种深绿色不恰如其分地印证了湖面如镜的文字形容吗?只有这样深沉的颜色,才能像一滩水银一样,反射光华,诚如东坡所谓的“水光潋滟”。小生说,西湖不是西子,而是镜中的西子,并且多了一份涟漪织成的模糊面纱,岂不更添秀色?
小瀛洲里的湖水一动不动,静静地睡了,是面最平滑的镜子,把岛上的一切都吸进湖底,视线也投入这潭深渊,久久不能触底。沿着南岸散步,可以看见著名的三潭印月,但因为白日的关系,没能一睹古人风情。精致的石墩矗立在水面,渔舟载着游客,就在三个点之间形成的三角形中近距离玩赏,妒忌的二人不禁懊悔那不愿意多付点船费的自尝苦果。
游船靠岸,也将近午餐十分。两人赶紧租了脚车,循着地图,来到一家“陶陶居茶楼”。翻开菜单,二人表情错愕,还以为一壶茶就漫天要价,70元以上。一问清楚,原来是自助餐式的茶馆。装璜是高档的,只可惜来客不怎么知晓礼仪。有杯盘狼藉的、有高盛喧闹的、还有围一桌玩牌赌钱的,与茶道这个概念可谓渐行渐远。中国许多层面都是外表堂皇的,而里面……很可惜,俩人也同时存在了这里面,只好放下纱帘,自我品茶陶醉,易恩不免要批判这些看不过眼的行为。桂花乌龙茶花香迷人,倒还是值得那个价钱。
下午的时间,两人踩着脚车,漫游两道跨湖长堤。白堤的断桥,在没有雪的天气里相形见拙,与锦带桥几乎没什么区别,就因为一段美丽的传说。何时小生能借伞给哪位有缘人呢?果然,正如老师所说的,这些都是文人墨客自我满足的奢想。这时候的游人特别多,每一道桥都会莫名其妙地堵满了停滞的人流,在那里捕光捉影。张岱说西湖的七月半没什么可看,就得看人。如今,十月下旬的西湖,不是没东西可看,而是可看的都被人给占着了。人影就是逃不开瞳仁的框框,瞳仁总是避不掉人影。若是李流芳活到现在,定要掩鼻而逃了。
可惜的是,两人来的不是时候,曲院里的风荷大多已经凋零,赶不上荷花开遍的季节。但,秋风洒在脸上的清爽,还是说明了这是一个最适合游览的天候。骑着脚车,苏堤也陡然变短了,从北到南走过一遍,匆匆留下一道瘦胎的痕迹。小生两人雨后游六桥的过程,迥然不同于袁宏道所谓的“以面受花”之乐趣,或许是人太多的关系,一遇到人群,脚上就不自觉地使劲儿,老想逃出这条爬满五彩苔藓的苏堤。脚车一摆,进入了花港,观赏红鱼。在红鱼池的另一面,不少新人搔首弄姿,拍着结婚照片。比起西湖其他沿岸地带,这里的游客明显少了,更适合他们尽情占据美景,却不巧,让两位给破坏了。
离开了苏堤,归还了脚车,两人朝着雷峰塔方向前进。雷峰塔是近年新造的,大气磅礴,徐志摩诗里的那座大坟就藏在新塔的底二层。果然,原本的雷峰塔只能存在于记忆、文字以及照片里了,这一座崭新的雷峰塔,大概只能说是保卫着遗址地基的新守护者罢了。遗址上铺满了银色的亮片,刺眼得很,原来是许许多多的硬币还有钞票。这便是中国从古老文明里延续下来的传统,一切愿望都是以贿赂神明而来的,商周的兽甲卜卦、祖先祭祀的美酒佳肴、到后来的抱佛脚,中华文化总是离不开贿赂。小生第一次搭着电梯登佛塔,步步艰辛的仪式,干脆省略掉了!
与同时期竣工的阅江楼相比,雷峰塔仗着动人的传说略胜一筹,不论是它外表的华丽抑或是塔内雕刻的精细。每一层都是现代人再现的艺术。顶层是佛祖生平的金雕,下一层是雷峰塔八面风景的玲珑山水画,再下一层是精彩绝伦的白蛇传故事木雕——精彩绝伦的是百听不厌的传说?还是雕刻家精心的杰作?
登楼之前,夕阳曾经射出橙色的华彩,但吝啬的它很快又收敛起了微笑。西湖十景之一的雷峰夕照,就那一两秒,被小生窥见了,那瞬息的金黄,仿佛雷峰塔的半壁佛面贴了金箔一样。登上塔顶,环绕一周,一览西湖黄昏的朦胧。红红的太阳,躲在远山的背脊,偶尔举起烈焰,点燃了云彩朵朵,而那些没来得及延烧到的云的阴影,仿佛滚滚浓烟的沸腾一样……忽然,传来阵阵钟声,回响于空中,浑厚而且深沉。那就是南屏晚钟。静慈寺就在雷峰塔的脚下默默地重复着它的使命,用这种深沉提醒人们一些什么,一些不可言道的什么。
晚餐是一家杭州当地的连锁面店,反倒不如绍兴的那家杭州面馆地道。两人吃饱了,随意逛街,体验杭州市民的日常消遣。易恩执意要找到一家Giordano,然后花掉了四分之一的旅费买了一件多重穿法的秋衣外套。他与那售货员颇合得来,差点就互换了电邮,只可惜大马人用的是MSN,中国人用的是QQ,文化差异顿时浮现。可别误会,两人都是男的。易恩说,这是来到中国后,碰到第一个像样有礼貌的人。小生倒是认为,这460块买到了他的礼貌,搞不好小生这就叫做小人之心呢。
售货员告诉了两人一件憾事,原来,正当前一夜二人心满意足地在品尝砂锅取暖的时刻,许多人挤破了头皮,冒着寒冷与骤雨,围拢在钱塘江边,不是观潮,而是欣赏一年一度的烟花节。将近一小时的烟花表演,就这样被天气给误了。不过,正如易恩所说的,这是一次美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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