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第一章：草原之夜（29/09/08）

到北京，坐的是硬座特快；到内蒙古的车就没那么豪华了，是传说中的农民车，编号上没有英文字母，最原始的那列。同样是硬座，但，这一趟的硬座的确比较硬，而且座位成90度直角，只有腰骨够直的人才坐得起。小生天生属于轻浮之辈，软趴趴的身子，难以适应啊。于是，11个小时的路程又成了煎熬。小生坐长途交通工具，就是无法睡着，想必，潜意识里一定隐藏着什么阴影。

火车没有空调，全凭两侧的窗户，静止时闷热无比，因为塞满了站着、坐着、蹲着、躺着、趴着、靠着……的乘客。越往夜里走，就越冰凉，窗子还是两层隔热的，依然要多穿几件衣裳。右边的佩智还穿起了羽绒装。热带来的旅人，受不了那寒啊。

火车的厕所是一绝。要上厕所，首先得跋山涉水，不要踩到了人。诗胜颇有文采地说，上一次厕所，就可以看尽“人身”百态，小生暗暗附和，那是观尽众生相。厕所里精彩万分，你无法想象那么一个小小厕盆，竟可以容纳如此多的粪便。没水啊，抽不掉，堆在那里，像分层的地质，不同时间所堆积的就是不同颜色。还有一点，火车上的乘客，大多拉肚子，看不见完整的一条，都是黏糊糊的一坨坨，实在佩服那些必须逆境中排除万难的人们。还有女士，怎么忍心弯下腰接近那些秽物？难怪那天报纸上看到新加坡一个网络慈善家，在努力为贫困人民建造厕所呢。

再怎么难熬也熬过去了，这实在不算什么，还有更绝的留待下回再说。话分两头，10个人终于抵达呼和浩特市，导游、司机还有旅社老总（佩智的干妈）等待已久。不由分说，吃了早餐，出发前往第一站——希拉穆仁草原。

一路颠簸，JJ晕车发作，来不及欣赏草原旅馆派来的马队迎宾。10人眼前一亮，煞是兴奋。导游说这是难得隆重的贵宾级待遇。下车时围簇而来一群蒙古服饰的姑娘，用干净、草原般的天籁之音，欢迎远方的客人。奇怪的是，看不见她们脸上的笑容，毕竟，这已经成为噱头还有职业了。大家听从导游先前的嘱咐，敬酒时，右手无名指蘸酒，敬天敬地敬自己，然后意思喝上一口浓烈的马奶酒，向草原问好。

选好晚上住的蒙古包——令人失望的蒙古包——毕竟，做生意，得固定、集中。旅行，很难可以原汁原味地体验真正的风土民情，这只是一种聊以自慰的模仿。骑马的价钱颇贵，路线也没多少可选。最精彩的天鹅湖，说什么来回一共6小时，小生嘀咕，应该是不想卖这个点吧。折中的法子，就是最便宜的四个小景点路线。马师一阵指挥，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上马。

选中小生的是一匹小黑马，问那师傅，他说没名字，只好在最短时间内给它取了一个最没创意的名字——小黑。小黑鬃毛仿佛被修剪过，半长不短，恰似马上的小生。小黑也不很俊俏，很普通的一匹蒙古黑马。不高，但很强壮，结实肥大的胸腔腹腔就是证明。

马队蓄势待发，领头的是笨羊胯下一匹骏马，前额一撮白毛，加上飘逸的鬃毛，更添几许帅气。作为首领的它，全程不容许任何人超越，它的位置不容挑战，一匹骄傲的贵族马。启程了，不谙马术的小生几乎被震得五脏六腑俱碎，肠胃被搅成一团。渐渐熟识后，双脚垫起屁股，小黑马力一发，奔腾而去。在草原上，就是需要这种驰骋的感觉。全速前进的时候，可以感觉小黑的跳跃，那是一蹦一跳，最快速地奔跑。风刮在脸上，沁凉舒适。

只是小黑的脾气不怎么好，老是偏离大队，走得边远的。它老爱尾随JJ的那匹褐色大马，仿佛一对父子。下马时，也总被牵在一起。每次奔驰，小黑都抢跑，总想超越父亲，可每次都不能与之抗衡。小黑的马力，毕竟不足，也毕竟驮着一个重重的小生。辛苦了，小黑。

四个景点有些骗人，实际上只有三个，而且最后一点没有滞留。第一个是一片放牧的草地。宁静淡薄的溪水不动声色地流淌。远处可见三两只牧牛，兀自专心吃草，完全没有被一群不属于草原的入侵者给吓到。或许，连畜生也都习惯了这种新兴的经济形态。

草原的美在于它的一望无际，金秋的枯黄从远方侵来，碧蓝的天向远方散去，没有起点，没有尽头。没有云的时候，天空像一片空荡荡的蓝色布景，由浅到深，很适合用作马来西亚护照照片的底色。太阳没有遮拦，白色的一面大镜子，反射出洁白的光，快干枯的草随风摇曳起来，一张泛黄相片。云彩偷偷跑出来的时候，竭尽所能地爬满苍穹，奇形怪状的。这样的天空教人心醉。城市生活的悲哀。

接着来到蒙族老人的家，招待一行人吃点奶茶、奶酪、酥饼。场面很尴尬，老人家倒了茶，大家不知道何时开动，大眼瞪小眼的，心里没个底儿。忽然有人问是否要品尝羊肉串，于是一人要了一串。吃饱的时候，更尴尬，那人问，谁来还钱，这羊肉串是要钱的。天下怎会有白吃的午餐呢？或许只有到了真正的牧民家拜访，才能享受到草原民族真正的热情与直率了。那老婆婆，不好意思开口问大家是否要租袍子拍照，从她的口气还有表情上，小生感受到一种辛酸的挣扎。老人家依然是那么淳朴的，只是熟能生巧，谁晓得经济问题会让她的后人变得怎样。

老婆婆家门前是一片金黄色的草地，一丛一丛的草，像稻穗一样，长长的，高过人头。“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这个意思，牛羊都被草场给淹没了。遗憾的是，一只羊也看不见，就只刚才那三只大憨牛。

最后一站，马队来到了高处的敖包，绕了三圈，仿佛一种古老的萨满仪式，就直奔回营。其实，此处视野极佳，可以饱览最宽广的美景，有默默的溪流，还有惊人的裂谷。那师傅倒是不愿意让大家有机会可以缓缓欣赏、细细品尝，抽起马鞭，加速马队。美景忽如流光，瞬息飘离了视线，更别说拍照了。擦肩而过，这是一大遗憾啊！

草原接待处的水源冰冷，洗把脸，简直要把脸给冻伤了，手掌更是冷得发疼。回到营地还早，无所事事，吃了一顿丰盛午餐，却来不及看马术表演了。长途跋涉太累人了，大家晚餐前又睡了一觉。

太阳缓缓坠入地平线，温度也好像随它而去，留下了草原的夜，异常寒冷。白天的景象，虽不足《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歌词里的那么美妙，但也总还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啊，高歌一曲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在草原民族面前，小生那一点歌喉，简直是不入流的小品，唱不出那跌宕的豪迈与激情。

傻乎乎的10个旅人，误信导游之言，叫了两只烤羊腿。原来，一只羊腿就足够给10个人吃得饱饱了，如今多了一倍，真不知如何是好。一只腿400元人民币，大家花费不小，所以晚餐时候又来敬酒仪式，还有马头琴伴奏。全场，只有一行人收到了哈达，原来，友好、洁白的哈达，只赠送给愿意额外消费的人。

司机赵师傅也异常兴奋，还买了一瓶马奶酒相赠。46巴仙的烈酒，一经劝，一口干尽的感觉，猛烈而且暖胃。甜甜的马奶酒有一股香味，慢慢品尝一定是很可口的。可是这样子囫囵吞枣式的猛灌，不禁教小生也迷迷糊糊起来，头晕目眩，虽然脸上不红（哪里像笨羊那样，简直是红羊），但步伐的飘摇却一一显现出来了。

大帐前升起一盆火，文娱民族表演随之揭幕。能歌善舞的蒙古民族，大展才艺，与世界各地的游客聚集一堂，很是融洽。离开阵阵喧嚣，小生找到独自坐在不远处的笨羊。随着他的视线，是一片漆黑的所在。再往上一看，那是小生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星星的夜空。很夸张，原来自然的美可以那么夸张。小生仿佛看见了北斗七星，还有数不尽的，不知名的星座。星空的清澈把月亮都撵走了。天空里，只有星星，像海一样。小生把大家都叫来了，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每一滴星光，都是运行了几十光年的永恒的片段。人也可以永远，只要光的反射能够无限远的延长，几十光年后，坐在草原上的小生会被另一个星球的另一个人，以星星的形式纪念。每一个星光都是一则永恒的故事。

沉浸在夜景的大家，不经意被寒风催动，是时候回房睡觉了。临睡前，大家还玩起了扑克牌、heart attack、mafia。最终以邻居的投诉告终。次日的早起赶不上时机，错过了日出的刹那。未明的草原更冷更冷，小生三人看了几眼就匆匆回房，窝在被子里取暖，重新甜甜的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