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人总能够靠自家门前的马路状况一窥大选的端倪,往往大选来临时,马路便被铺上一层新的柏油,黑黝黝亮晶晶,但这一次全国大选不同于往日,有些路段铺好了几个月,以至于再度被过往的车子碾回坑坑洞洞再现原形,大选却迟迟没有到来,似乎局势有变。
一系列政治事件的演化,无不打乱国阵政府的布局:从709净选盟2.0街头示威被暴力镇压、关丹稀土厂暗渡陈仓偷偷建立,到妇女部长莎莉扎的牛门贪污事件,乃至全国华团出席华教大会抗议国阵政府长期以来偏颇的华教政策,要求不谙华语的教师调离华小,“一个马来西亚”的政治品牌很快便沦为民间笑柄。
首相拿督斯里纳吉接连公布了自己任期内的种种经济政绩,大派红包,并大手笔拟定经济转型计划,本季度最后一次下议院议会甚至冻结时间通过了八项法案,包括以《安全罪行法案》取代为人诟病的《内安法令》,以及取消报章媒体每年必须更新执照的媒体控制手段等,但我身边的马来西亚朋友似乎都无法体认这些成果,他们说,纳吉在位期间的最大贡献,是促成一首很好听的爱国歌曲《Satu Malaysia(一个马来西亚)》传扬,仅此而已,虽是戏言,却不可小觑小市民的不满态度。
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中,以二战后成立的新兴民族国家为对象,发展出他对于民族主义/国族主义认同的理论,当中主流媒体作为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功不可没,人们透过报章、国民教育认识自己生长的土地,也透过各种媒体凝造身份认同,爱国歌曲也正如安德森理论中重要的宣传机制:朗朗上口、歌词撼动人心,效果正如战时的军歌。
若以709为例,主流媒体作为建构身份认同的功能似乎受到莫大的挑战,人们从网络获取信息,通过虚拟世界召唤现实中的个体,群集到吉隆坡市中心,接着是226关丹反稀土和平示威,全球大连线,散布全球的马来西亚人把环保诉求以照片的形式上载到各自的面簿、博客声援活动,认同感被实体化,加上今次428黄绿遥相呼应,或可称作马来西亚第一次真正的国族认同高潮。
种族主义的“威胁”长期占据马来西亚的政治环境,国家机器总是以1969年513事件为前提,呼吁民众不要走上街头,保持政局稳定,以免流血冲突再次发生,但709却示人以国家机器暴力对待公民诉求的事实,让人不禁警悟,原来种族暴乱已成过去,真正的威胁并不来自种族族群之间。
种族问题长期以来取代阶级问题充斥于政治话语之中,贫富悬殊无法改善,利益集团占据资源不断膨胀,贪污腐败似乎早是马来西亚的代名词,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上如纳吉任国防部长期间陷入的法国潜艇事件,最近在法国开审,事件不只涉及金钱、甚至人命;以及种种工程回扣;下则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交警与民众之间的默契,各种违规总能靠三五十元轻松解决,还有听说南北大道买通一次后,全程可任君狂飙的,或许这是夸张了的说法,但民间传说的特色便是沿着事实加以附会,情况无不令人担忧。
如果利益集团的膨胀是建立在扭曲的政治投选制度上,那净选盟提出的八大诉求并不为过,其中屡屡被揭露的选民册问题,如幽灵选民、仓促入籍的新移民选民,以及比例悬殊的选区划分制度,但国家机器却宁可将它定义为有政治目的(或曰反对党操纵的)行为,嗤之以鼻,428前夕更是集中火力反对净选盟在独立广场集会,避而不谈诉求,更把反稀土的绿色集会晾在一旁,避重就轻。
写在428前夕,吉隆坡市政府封锁了独立广场,仿佛重演709的戏码,集会当天到底会有怎样的博弈我不敢预估,但可以肯定的是,警棍、水炮与催泪弹已经不再有效,或许,这是一次告别种族身份,建构马来西亚国族认同的契机。
而最真切的问题是:激情之后,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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