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December 2008

树、叶、花、香

还没来到上海的时候,总是期待着秋天与红枫。来到上海了,枫叶却不见转红,更错把梧桐当落枫。

上海街道两旁总爱栽上一排排的梧桐。壮实的主干长到一个节骨眼时忽然枝节迸发,仿佛两行披头散发的嬉皮士,随着熙熙攘攘的自行车铃、汽车喇叭的后现代乐章的节拍,尽情地甩头摆脑。剥落的树皮的嫩白,斑驳地点缀着衣裳,舞者最时尚的打扮。

梧桐大片大片的落叶,干巴巴地卷曲着,铺满一地。如今的银杏,却是一缕缕的金箔撒满一地。秋末的银杏最闪耀夺目了,仿佛小小的挂满枝头的金色贝壳,在风中轻巧地扇动着。扇贝弧沿率先枯萎了,却恰如柚木的镶边,掩去了金色的俗气。金色之前是娇羞的黄色。桂花喜欢躲在枝丫底下,偷偷地散发花香。可恨秋天总要与香气一同离去,剩下桂枝上单调的叶,绿油油地发呆。

银杏落叶得早,却迟了紫薇树半拍。一拍半之前的紫薇仍开着白色、紫色、粉红色的花簇,拥挤在枝头争芳夺艳,仿佛明末青楼群芳甩出手绢招摇调笑的那场面。霎那间仿佛入夜一般,颜色凋零褪成一片灰白,却是花儿结成了果子。裸露的枝头,远看是一箩筐的糖炒栗子,近看一瓣瓣的,却疑心那是爪子,疑心是握紧的拳头,忍着饥寒,在风中摇曳,保卫着果实里潜藏的生命。

那一点生命应当是红色的。初秋的红叶李最先燃烧起来,亮色的,却又渐渐转成深紫。生命这时又像毒一样,一天天忧郁起来,越来越浓重。当枫叶都红透了,天也寒透了。并不是每一叶红枫都是那么鲜艳照人的,那些干瘪的红只能称作血褐色,平白“发粪涂墙”而已。柔嫩的鲜红色枫叶左右相称,叶脉清晰,叶齿晶莹,一颗颗可以算尽。叶杆撑起一个弧形,张开一个掌心。

掌心轻吻卷轴,留下秋末冬初的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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